2009年大学毕业后，我去了成都，入职武侯区磨子桥附近的一个小型创业公司。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代理销售用友或者金蝶的ERP软件，创业团队都是川大毕业的。公司的办公条件很差，两间不足30平米的办公室，挤了七八个人。

公司正在销售一款用友的财务软件，这款软件由ASP + IIS + SQL Server 2000 实现，包含总账、往来、出纳等六个大模块，大模块下面又包含许多个小模块。那时还没有“云服务”或者"SaaS"的概念，虽然软件是用浏览器访问，但是由售后人员安装到商户电脑单机上。老板觉得软件代理销售的利润有限，决定复制这款软件，如果成功了，就去申请软件著作权，还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-财务无忧。

在技术上这个“创意”是可行的，ASP的VBscript是解释性的语言，无法编译成不可读的机器码，最多只能混淆，但是用友并没有混淆，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原软件的所有源码。“复制”的意思是什么呢？老板的原话是：实现所有的功能，但是又不能复制它的源代码。我实际开发的做法是，先读懂代码，再按自己的理解和习惯规划功能模块，要比之前更具备可读性。ASP的硬伤是页面嵌入逻辑代码，再怎么努力，代码可读性也就那样了。

老板期望这个项目最多三个月就完成。当时我也太年轻，觉得无非是加班，怎么样也能完成。可是当我第一次看到源码，就深深感到这是个无底洞。第一，每个源码文件都有上千行代码，功能比预想的复杂；第二，财务知识匮乏，虽然可以咨询公司内的业务专家，但是沟通效率太低；第三，没有软件测试，质量很难保证。

我工作了一个月，不想在无底洞的项目上投入精力，就离职了，也离开了成都。我总结了一下，觉得这个项目存在四个问题：

• 老板缺乏软件项目管理经验，不会拆分模块、预估工作量、把控开发进度。
• 开发人员仅两个，人力资源严重不足，实际上也没有钱投入更多的人力了。
• 开发人员缺乏相应的财务知识，没有预先安排适当的业务培训。
• 抄袭用友软件的功能和界面，可能会有法律风险。

如今过去多年，我完全能够理解那个老板的野心。开发软件项目跟体育竞技不一样，必胜的信念可以增加肾上腺素，让人跑得更快，但是无法加快写代码的速度。用友花了几百万元、几十人做的软件，老板妄图用几万块、几个人就复制粘贴了，这简直荒谬。没有人可以赚到意识之外的钱，即使意外赚到，也守不住。

在那家公司的一个月，只是项目坑了点，其他方面让我非常愉快。同事都是年轻人，老板也没什么架子，工作气氛很活跃。那时还没有美团和外卖骑手，中午经常用电话点外卖一起吃。送餐的小伙老忘记收钱，精准扶贫吗？我们偶尔也合伙去吃酸萝卜鸡杂，四个人吃一大盆，里面有魔芋、鸡杂、酸萝卜，酸辣鲜香，大快朵颐。鸡杂店对面有一家做豆汤饭的，小二的报菜声音震耳欲聋，把我的豆汤都吓泼了。公司还安排我们吃过一次自助餐-巴西烤肉，我第一次尝试了五成熟的牛排。

在入职第一天，我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同事，叫做卢姗姗（化名）。有一天她躺在沙发上午睡，长长的睫毛，精致的五官，白皙的皮肤，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，手腕上系着红色手链，深红色的指甲油，白色碎花连衣裙，修长的腿交叉放在椅子上，挑着一双紫色的高跟凉鞋。她静静的睡着，我静静的看着，惊为天人。一天早晨我在公司楼下早点摊买了2根油条3个包子1个茶叶蛋1个锅盔1杯豆浆，她看到我的豪华早餐，惊讶的说：“我一周才吃你这么多”，我嘴里嚼着油条，接着她的话：”我不会给你吃的“。后来她也离开了那家公司，我也没有联系过她。就算我是 Try Catch，也无法捕获她的 Exception。

工作之余，我还参加了一场湖北老乡聚会，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女性朋友，她非常健谈，喜欢组织聚会，喜欢跟我抽科打诨，让我的感觉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。离开成都，离开生活四年之久的天府之国，也离开了最好的大学同学。为了所谓的理想，奔向未知世界，不带走一片鸡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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